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- 南懷瑾先生|“身在公門好修行”,為官多擔待煩惱、多做好事,這是真學

民間有句古諺:“身在公門好修行”。做公務員有時很容易做好事,往往一件事,一個案子決定了。坐在辦公桌上想出來的一個建議,一個辦法,經上面決定以後實行起來,影響之大是不可想像的。所以最高明的從政者,經常有這種機會,給別人很好的利益,大家獲得福利,而對自己沒有什麼犧牲損害。但是有的人,對這一類的事,往往不幹,譬如有一個人來辦事,或請求什麼,而有些公務人員連多講一句話,指導人家一下都不幹,致使許多人埋怨,結果這些埋怨都歸到領導人的身上。所以為政之道,許多“惠而不費”的事,做了多好!可是有時候還做不到。
——《論語別裁》
講中國文化,剛才我們批評讀書為了做官,我們從小就要背《朱子治家格言》,這幾乎是每個國民必讀的。其中有:“讀書志在聖賢,為官心存君國”,因為觀念太深了,一輩子都受它的影響。過去知識分子讀書人做官,任何的政策舉動,都有一個很嚴重的觀念,就是看政策是否有百年以上的效果;所謂國家百年大計,不是只顧目前。第二個最重要的觀念,在個人方面,不能在歷史上留下汙點,而使子孫永遠無法抬頭。一般人的觀念,岳飛是忠臣,秦檜是奸臣,清朝的時候,有一位秦姓詩人到過杭州西湖嶽墳,在他的詩中有一句,“我到墳前愧姓秦”,因為歷史上秦檜實在太丟人了。這種觀念哪裡來的呢?就是中國教育幾千年的習慣,“為官心存君國”。這兩種觀念,在今天我們文化思想裡,好像非常淡了,這是我們文化的悲哀,或者恥辱,或者是問題,必須重新檢討。所以講文化復興,中國文化究竟講什麼,這是問題。
——《莊子諵譁》

“居下位而不獲於上,民不可得而治也”,一個有政治理想的人想為國家社會做一番事,想為國民謀福利,如果沒有遠大向上的高見,縱然做一個好官,只是一個普通的能吏而已,不能算是一個名臣,更不是歷史上國家的一個大臣。
禪宗有一個術語“見地”,所謂見地,前面我們曾經引用過元人的兩句詩:“世事正須高著眼,宦情不厭少低頭”。這就是說,世界上的事情,在任何一個時代,任何一種環境,有頭腦、有智慧的人都不會被現實所困。因為透過現實可以看到未來,透過一點而看到整體。這就是人世間應有的“見地”——“世事正須高著眼”。
下一句詩“宦情不厭少低頭”,對於正在求學的青年人來說,暫時沒有必要;如果將來到社會上做事,尤其是做官,則不妨參考參考。不過,做事、做官太講骨氣的話,甚至桀驁不馴,那就不太好了,有時候需要稍稍低頭時,不妨稍稍低頭,只要不是做壞事,沒有關係,自然可以受益。
——《孟子與離婁》
前幾天,有位同學當了法院的庭長,他來看我,我告訴他一句話:歷來做法曹的最怕“深文刻法”。這句話就是當公務員的也要注意。什麼叫“深文刻法”?就是根據條文,一個字一個字去推敲,在雞蛋裡去挑骨頭,真是要了命。雖然法律的條文,完全合於邏輯。但有時是不合道理、不合情理的,完全用邏輯是用不通的。舉個例子來說,法律規定,抓到小偷應該送到法院辦,如果打他兩拳打傷了,小偷可以告你傷害,在法理的邏輯上完全對,但講到人的常情上就不對的。所以我和這位同學說,搞法律的人,就怕深文刻法,都講邏輯,則天下是非辨不清了。因此中國人有一句名言,告訴做公務人員的朋友說:“公門裡面好修行。”否則的話,人們便把公務員的過錯、怨氣統統都累積到政府頭上。自己如果多動動腦筋,別人就省了氣力,同時也消弭了怨氣,這就是道德。
——《論語別裁》

大家知道,許多人都很謙虛客氣,叫我一聲老師,其實,我哪裡夠得上可為人師的資格。有一次,一位在鄉村擔任多年的員警(公安)來看我,談到執行勤務的苦處,他便說:“老師啊!我很想提早退休,能在你身邊做事,隨便打掃清潔,端茶送飯都可以。”我說:“你是一個誠實君子,多擔待一些煩惱苦痛,為地方社會老百姓做點好事,才是真修行,才是真學問。”
——《原本大學微言》
我們過去的歷史記載,特別注重,也特別強調君臣之間——執行仁義政綱上,君道的明智和昏庸,以及臣道的忠貞和奸佞。而對於基層地方的吏治問題,幾乎都忽略了。過去雖然也注重吏治的清明與否,但過去歷史所提吏治的“吏”,大體上是指官而言,並非如現代觀念,包括了地方行政的基層工作人員。事實上,依我的研究看來,兩千年來的一部中國政治史,無論是哪個朝代,哪個政治體制——禮治和法制,甚至可以說,不論君主或民主,任何一個時代的興盛與變亂,基本上的問題,都出在吏治——地方行政的基層幹部上面。歷代的大小變亂,大部分最初的原因,都是由於官逼民變,吏虐民反的結果。過去如此,近代也是如此。
過去一部中國政治制度史上,皇帝的中央政府——朝廷,是高高在上,懸空獨立的。各級的官吏,在理論上,應該是溝通上下,為民辦事。而事實上,一旦身為地方官,“天高皇帝遠,猴子稱霸王”,為所欲為的事實也太多了。我們試想,以此圖功,何事能辦?以此謀國,焉得不亡!然而,我們的民族性,素來以仁義為懷,老百姓始終順天之則,非常良善,只要你能使他們做到如孟子所說的“樂歲終身飽,凶年免於死亡”,也就安居樂業,日子雖然苦一點,還是不埋怨的。除非是你使他們真的受不了,真的走投無路了,否則你做你的皇帝,當你的官,與他毫不相干。這便是中國歷史上政治哲學的重點之一。
現在是民主時代,也是注重基層政治工作的時代。為民服務的基層工作,實在是一件神聖偉大的使命,很不簡單,最上層到中樞各部院政令的推行,一節一節地統統彙集到了基層。其間事務的繁忙,頭緒的蕪雜,並不亞於上層執政者天天開會,隨時開會的痛苦。而最難辦的,往往是各部門的政令,缺乏橫的整體的協調,致使政令達到基層時,有許多矛盾抵觸之處,無法執行,只好一擱拉倒。還有許多政令,可以用在甲地,卻不適用於乙地,更不合於丙地的事實,但是也例行公文,訓令照辦不誤。實在難以做到,也只有一擱了事。還有最重要的,什麼高官厚祿,實至名歸,風光熱鬧的事,都集中在上層朝市。基層工作者,必須具備有願入地獄的菩薩心腸,和成功不必在我的聖賢懷抱。
——《孟子旁通》
張心帆:讓我來參加紀念會,讓我說兩句,我很緊張,為什麼?因為與老同學比起來,我是最差的了。我雖然是袁煥仙的外孫,有了他的基因,但是沒有他的學識和智慧。以前我稱南老師為南伯伯,他回到內地後,主動收我為義子,這讓我很感動。他說:“我這個乾兒子,過去是不信我的,後來看他慢慢地越來越喜歡我了。” 就這樣收我為乾兒子了,同時他也教育我很多。首先,我第一次在香港見到他的時候,就被他的謙虛徹底征服了,我覺得是他人格的力量。第二,他在工作上指導我,教我應該怎樣做,特別對我說:“公門裡頭好修行,起心動念都要出於公心。”這些話對我影響很大。他也慢慢教我一些東西,他說:“你在做事的時候,要物來則應,過去不留。”還把心法傳給我,他說:“這是你外公給我的,我現在還給你了。”他對我希望很大,他說:“幾個月,你認認真真地做的話,你就回家了。”
——《天香桂子落紛紛——南懷瑾先生誕辰百年紀念集》









